雲朵飛翔

在過去的一年中

每次回到家

總是會和老媽一起去探望外公

我們常常在晚飯過後散著步

前往在家附近的那個醫院

外公就在那裡度過了人生的最後一段時光…

在3百多個日子裡

老媽是外公所有的子女中最牽掛外公的

老媽幾乎每天都會去看外公

而我參與的就是每次回家陪老媽的那不多的次數

外公在前年年底進了醫院

那一次進了台北馬偕的加護病房

一度危急

親戚們紛紛到醫院探望

而我也去了

一直記得當時的情景

那是我第一次一個人去陌生的醫院加護病房探望

當時輪到我進去急診室時

我怯生生的走到外公床位旁

外公身上插滿了有的沒的管子

我差點認不出來…

我向外公說著一些安慰及打氣的話

而外公眼神雖然充滿驚恐無助

但也向我點點頭回應我

後來外公情況好轉

到了普通病房後我們還去探望外公一次

但外公已經無法再向以前一樣獨立

因為舅舅們的一些私人因素

決定把外公轉回家鄉住處附近的醫院附設安養中心

雖然我們都很不認同舅舅他們的做法

但郤也無法改變外公無法回家的命運…

小時候雖然在外公家長大

但因為都是外婆在帶我們這些孫子

反而與外公沒有太多的接觸

加上長大後在外求學、工作

以及十多年前外婆過世了

和外公相處的機會更是少了

只有在過年時大家會聚一下

所以我並不太了解外公

但印象中外公個性很溫和

看到我們總是笑笑的…

外公喜歡在吃飯時邊喝啤酒

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在外面玩回到外公家

看到桌上一杯黃澄色的茶水

口渴的我就直接喝下去

沒想到竟是苦苦的啤酒

結果外公看到還笑我呢！

受過日本教育懂日語的外公喜歡看沒有中文字幕的NHK頻道

尤其是看相撲比賽

我們這些孫子總會問外公電視上的比賽播報員正在說些什麼

相撲比賽的規則是什麼

有哪些有名的選手…

外公有糖尿病

但因為外公40幾年來天天晨跑

竟然可以控制糖尿病而不必吃藥

還記得外公總是打著赤膊

不論天晴下雨

總會早起到小學的操場晨跑…

這些是我對外公僅有的印象了… 

每次去探望外公雖然不知道和他說什麼

但總是很想親近他

在醫院久了

原本就內向又怕麻煩別人的外公更加的自閉了

剛開始去探望他

還會有一答沒一答的回應我們

到後來都不理我們了

有時看到我們來會故意裝睡

有幾次我看到外公偷偷掉眼淚

心裡真的好難過…

外公狀況時好時壞

有時會有點腦筋不清醒

記不得現在的事情只記得以前的事

後來也不太認得人

大家每次去看外公

一定會先問外公知不知道是誰

然後大家要自我介紹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

後來外公竟常常記得我的名字

不管男的女的問外公名字

外公一律答我的名字…

我想外公一個人躺在冷冰冰毫無生氣的醫院

無法行動、不說話、插著鼻胃管不能吃東西

整天只能望著天花板發呆

還要忍受著身體的病痛

一定很孤單也喪失求生的意志

所以我想表達我對他的加油打氣

有一次我就去握著外公的手

外公竟也微微顫抖著回應著我

不知是不是反射動作

但我寧願相信那是外公給我的溫柔回應

所以那次之後

每次我去探望外公我總會緊握著他的手

感受他那已瘦到不行的手掌中傳出的暖暖手溫…

星期四老媽來電說外公一直在昏迷中

昏迷指數只有3

醫生告訴我們可能要讓外公回家了…

昨天我和老弟一起趕車回家

親戚們大家說好預計今天一早要去把外公接回家

昨晚我到家時己經12點了

沒什麼睡意

拖到凌晨2點才上床睡覺

才剛躺下去沒多久

大家突然被老媽的手機鈴聲驚醒

是醫院通知外公沒辦法撐到今天早上了

老媽和老姊隨著大舅一起到醫院

我和老弟則趕往小舅家等待…

等待的時候心裡一片空白…

1月16日凌晨三點多

外公到家了

大家推著躺在救護車活動病床上的外公走進家門

大舅媽口裡邊喊著"爸！到家了喔…到家了喔…"

這是一年多來外公第一次進家門

也是最後一次…

凌晨三點二十五分

大舅舅動手拔掉了插在外公身上的管子

外公就這麼離開我們了…

其實外公的離開大家心裡都有準備

而因為外公這麼辛苦的在醫院受折磨了一年多

老媽說雖然很難過

但換個角度想

這樣對外公也許也是種解脫吧！

這樣想也能減少一些些的悲傷吧！

我還記得和外公手握手時

手心傳來的陣陣溫暖

而那樣的溫暖已經再也找不到了…